李奶奶是我老家的一个邻居，她活到了83岁。在她生命的最后几天，她用坚定的决心离开了这个世界。我母亲告诉我，李奶奶是一个特别勤快的老太太。当她还能看见的时候，她总是打扫前院后院，做好一家人的饭菜，等待家里上班的人回家，上学的人放学后，李奶奶就会去地里拔草，然后回来喂猪。街坊们常常开玩笑说，李奶奶已经70多岁了，还是如此勤快。根据我母亲的描述，李奶奶是一个利索的人，无论何时见到她，从不闲坐在门口晒太阳，总是在地里或院子里忙碌。每次与邻居打招呼时，她都急匆匆地走过去，不像其他人会停下来聊几句天。所以，大家对李奶奶的印象是，她从不闲着，那时候，李奶奶在家里和家外都一直很忙碌，家庭和睦。
事情的转变发生在李奶奶失去了视力之后。75岁的时候，她突然看不清东西，视力模糊、干涩而且疼痛。有一次，我回家时远远地看见了李奶奶，就打招呼，但她却不知道我是谁。我以为她只是年纪大了视力不好，就告诉她我是哪个家庭的孩子。然后，李奶奶突然用手拍了一下我，喊着我爸的名字，她说：“婆眼睛不好，看不见。”回到家后，听我母亲说，李奶奶得了眼疾，仅半年时间，她突然失去了视力。李奶奶本来想去看医生，但儿子和媳妇都在上班，她不敢开口。于是，她只好给在外省工作的女儿打了电话，女儿只能寄眼药给李奶奶，但没有丝毫效果。李奶奶的眼睛看不见了，我母亲常常去帮助她，劝她去医院检查。李奶奶悄悄告诉我妈妈，女儿给儿子打过电话，让儿子带李奶奶去医院，但儿子总是说加班，让李奶奶感到很烦。最后，李奶奶直接骂了一句：“老了都会看不见，你急什么急。”
她不敢再吭声了。尽管失去了视力，李奶奶仍然闲不下来，整天都在想着如何帮助家里做一些事情，但很多时候反而起到了适得其反的作用。比如，在做饭的时候，她有时候会加水过少，火太大，导致锅烧焦。有时候，她会错把盐当成糖，导致米饭太咸无法食用。她甚至在纳鞋垫时不小心拿错布料，剪坏了儿媳妇的衣物。在一个寒假里，我妈妈蒸了一些包子，让我给李奶奶送几个过去。刚跨过李奶奶家门槛时，我就听到她的儿媳妇在骂她：“老鼠都死在锅里了，你是想毒死我们吗？死不了的老东西！”我吓得不敢进去，李奶奶的儿媳妇叫住了我，我连忙解释说是我妈妈蒸的包子，让我给李奶奶送几个过来。我把包子放在桌子上，递了一个给李奶奶，只见她别过头默默擦眼泪。我吓得不敢停留，找了一个借口就匆匆离开了。回到家后，我跟母亲说起这件事，才知道，李奶奶失去视力之后，被儿媳妇骂已经成为家常便饭。李奶奶闲不住，害怕在家里不干活被嫌弃，但因为视力问题，她在干活时经常出错，所以被儿媳妇骂得更多了。
我母亲每次路过李奶奶家，都会喊声婶子，李奶奶知道是我妈就会拉着我妈手说：人老了是累赘，走到哪都遭人嫌弃。我妈只好给她宽心：有吃有喝，婶子一天放宽心。李奶奶眼睛看不了后，就被挪到前面的小房子里，一日三餐都给端过去，儿媳妇白天去上班，没人做饭都是饥一顿饱一顿，自己饿了就自己做，眼睛又看不见，锅里才会有老鼠。农村人养猪养羊，又是土房，老鼠很多的。一次路过李奶奶家，看见李奶奶在院子挪着去洗碗，脚底下被绊了一下，没站稳，一个碗摔到了地上，儿媳妇刺耳的声音立马飞了出来：老不死的，一个碗都洗不了一天就知道吃。生病后第二次见李奶奶后来我上大学，很少回去，再听到李奶奶的事，是寒假放假，回家听母亲说要去看看李奶奶，李奶奶上厕所时把腿摔断了。那个时候李奶奶已经80岁了，年纪太大，只能一天躺在炕上。我陪母亲去看李奶奶，她的房子又黑又小，炕上摆满了杂物，除了李奶奶睡的地方，还有晾干的玉米，好多塑料袋子。房间的味道说不上来的难闻。
我母亲买了些鸡蛋糕和面包，想着这些东西好咬。我实在闻不惯，就找了借口出来，过了一会在我母亲的帮忙搀扶下，李奶奶来到院子晒太阳。这个时候，我才发现李奶奶家的房子已经盖成了楼房，只有李奶奶住的这个小偏房是土屋子。李奶奶说，女儿一个月会过来一趟，给她拆拆洗洗，女儿来了她才能到院子来坐一会，儿子一家都忙。人老了话就多了，也可能是平时没人说话，李奶奶的话特别多。她说，人老了可怜，要是躺到了床上不但受罪，更可怜。
她表达了对口糖糕的渴望，每天坐在炕上与儿子谈论。然而，儿媳听到后感到厌烦，认为她年纪大了还嘴馋，应该自己买去满足自己的口味。她抱怨儿媳做的面太硬，自己消化不了，遭到儿媳的责骂。作为一个外人，我母亲试图平息她的情绪，提出每周来询问她想吃什么，下次我做给她。年轻人每天都忙忙碌碌，她不应该和他们计较，要学着包容。李奶奶紧握着我母亲的手说，你说得对，不要去管他们……回家的路上，我问我妈李奶奶的女儿为什么不接她去她们家？母亲说李奶奶女儿还要照顾孙子，还要照看家务，一个老人和一个小孩，女儿哪有精力。我说李奶奶的儿子和儿媳太差劲了，让我妈多做点好吃的给李奶奶端去。我母亲说，去得太多，李奶奶的儿子和儿媳会不高兴，农村人最在乎的就是面子，别人会说闲话。我们都知道，尽管李奶奶行动不便，但她头脑清楚，能够观察人们的反应，她最难受的并不是身体的痛苦，而是要看人脸色，被人蔑视。这是李奶奶生病后的情况。
我第二次见到李奶奶，第三次是从母亲那里听说的。最后一次提到李奶奶是几年前，那时我们村进行拆迁，人们每人可以分到70万。排队办理拆迁手续的时候，李奶奶已经无法行动了。救护车将李奶奶送到医院，这是她生病后第一次被带到医院。李奶奶的家人只有一个愿望，就是让她度过这个年。我母亲去看望李奶奶时，说这可能是李奶奶生病后住得最好、吃得最好的日子。医院雇了护工，有人每天翻身擦洗李奶奶，也有人喂她吃饭。
尽管李奶奶已经不能说话了，但她的大脑还是清醒的，能够认出人，脸上有表情。母亲去看她时，她开心地拉着母亲的手，让母亲坐下。农村人讲究过年要回家团聚，年轻时李奶奶被接回家，接回家后，她开始断食不吃不喝，3天后她去世了。大家都说李奶奶明白自己时日不多了，选择通过绝食结束生命。而这时，李奶奶的家人早已签署了拆迁协议，李奶奶用她所剩无几的生命，帮助儿子一家多分了几十万。母亲说，人老了真可怜，总要看人脸色生活。如果生活不能自理更可怜，生活不能自理还能长寿，那就真的是“寿责多辱”，生命没有质量，易受屈辱。
曾仕强老先生曾说过：中国人和西方人的不同之处在于，西方人只有个人，没有家。孤独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，孤独一个人离开这个世界。中国人没有个人，但有家。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后，成家之后就没有个人只有家。只是如今，我们越来越像西方人，得到了家的概念，思考的永远只是自己。你养我小时，我养你老，我们的家才能传承下去！
本故事纯属虚构，如有雷同请联系删除！
